補天侯府。

姬墨琉正在和小艾口頭下棋，一旁靜靜插花的姬瑤光忽然笑道，“有人回家了，可喜可賀。”

七公子搖著扇子，懶洋洋道，“可是我們的家主回來領封號了？”

心中卻想：這小子才去了關外兩三個月，回來一趟算什麽可喜可賀。

姬瑤光道，“四妹回來了。”

姬墨璃立刻驚喜起來，“四姐她終於要出現了嗎？”

這十年間，天魔姐姐幾乎沒有和家中之人來往，姬墨璃雖然知道她似乎暗中與大姐有過一些接觸，卻是一直沒能親眼見到。

姬瑤光笑道，“這次四妹，竟然也走到二妹前面去了。”

姬墨璃噫了一聲，扇子脫手落地，驚喜萬分地說道，“四姐她？”

姬夜艾只覺得滿室都是一片喜氣，心中突然起了一個不敢相信的念頭，忙問道，“大姐，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四姐覆返先天了？”

兄長的聲音從外傳了進來，“不錯，四姐已成就先天大道。”

姬墨璃抓起扇子，看著走進來的姬傲劍笑道，“主公去了關外以後，氣血好像大增，直追十二重樓。”

姬傲劍謙虛道，“不足掛齒，不足掛齒，主要是人參吃得多了一些。”

一條如夢似煙的人影緊跟著飄了進來，姬墨璃身形一彈，撲上去喊道，“四姐，我想死你了！”

她滿心以為自己要抱個正著，結果雙臂一空。如同只是沖向了一道影子。一時間頗不服氣，對著姬夢影又連撲幾次。

姬傲劍見她如此鍥而不舍，問道。“七姐，你想幹什麽？”

姬墨璃哼哼道，“四姐是我家最美的一個，一直是我的夢中情人，我抱住她，好向她求婚啊。”

姬傲劍無語坐下，心道。你和五姐果然是臭味相投的一對。

姬瑤光道，“小璃，你是抱不到你四姐的。回去坐好。”

姬墨璃唉聲嘆氣地坐回原處，擡頭一看，卻發現姬夢影根本沒有入座，而是在姬傲劍身後垂首恭立。一副隨時聽從吩咐的模樣。

她手上的扇子登時又落到地上。吃吃道，“四姐，你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”

姬夢影淡淡道，“我現下是家主的隨身侍衛，保護他的安全，聽從他的吩咐，維護他的威信，照料他的情緒。召之即來。揮之即去。誰要是不聽家主的話，我就殺了他。誰要是對家主不敬，我就殺了他，誰要是對家主不利，我就殺了他。總之，誰要是惹得家主不高興，我就殺了他。”

姬墨璃張大了口，喃喃道，“四姐，你比我的肝腦塗地的境界高明多了，不愧是大宗師……我說小劍，你真能就這麽心安理得讓四姐這樣？”

姬傲劍搖頭，“我也沒有辦法，一路上只要是在人前，她都是這個樣子。”

姬墨璃道，“可是四姐站著，我卻坐著，我感覺很心虛啊。”

姬夢影頭不擡道，“你們當我是空氣就好。”

姬墨璃猶豫了一下，道，“四姐，你的先天大禮……”

姬夢影道，“那些不過是夢幻泡影，我只是護衛家主入京來領封號，其他事情與我無關。”

姬墨璃又問，“四姐，你是什麽時候覆返先天的？”

姬夢影不回答了，姬傲劍接口道，“四姐是半個多月前踏入大道。”

姬墨璃連連嘆氣道，“太可惜了，太可惜了，只要再早一個月，四姐也是二次重生了。”

姬瑤光笑道，“四妹的外功修為一直不高，這次天人感應，易筋洗髓和脫胎換骨同時進行，也不比二次重生差多少。”

姬墨璃驚喜道，“原來有這麽一說。大姐，我記得你進入先天時外功是十六重，四姐也差不多吧？”

姬傲劍道，“四姐是十三重。”

姬墨璃的扇子第三次從手上掉了下來，滿臉不可思議道，“我也是十三重的外功，如今不過剛入宗師，同樣是十三重，四姐就能覆返先天。這人和人的差距，怎麽就這麽大呢？”

姬傲劍道，“七姐，你不要自卑啊。”

姬墨璃道，“我怎麽能不自卑呢，我太崇拜四姐了，不愧是我的夢中女神。”

姬夢影皺眉道，“你們該說正事了，不要一直把話題放在我身上，說這些無謂的小事。”

姬墨璃怒了，大聲道，“這是小事嗎？這是小事嗎！你多少年不回家，都成就先天了，還讓我們不理會你。你要在人前這個樣子也就罷了，可我們是外人嗎？四姐你知不知道，你這樣子讓我覺得很不自在！”

姬夜艾低聲道，“小艾也覺得很不自在。”

姬瑤光微微一笑，“四妹，你坐下吧。”

姬夢影點頭，“謝大姐賜坐。”

她的意思很明白，本來是不會坐的，只是因為姬瑤光發了話讓她坐，才會坐下。以後要是沒有“賜坐”，她還是不會坐。

姬傲劍道，“七姐，朝廷發下封號，可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？”

姬墨璃第三回撿起扇子，“啟稟主公，英吉利國因為銷煙之事，派來的炮艦船隊開進渤海，朝廷水師已灰飛煙滅。”

姬傲劍點了點頭，本朝果然是陷入了重大憂患，“那洋人打勝之後提了些什麽條件，可有賠款割地？”

通商口岸倒是沒必要開了，現今的明國並無海禁，沿海之地都能與外通商。

姬墨璃道，“現在朝廷正在和洋人談判呢，賠款自然是會有的，割地一事正在爭議。”

姬傲劍問，“英人要什麽地方，可是要香港？”

姬墨璃一笑。“他們的確是想要東南一港，但朝廷不同意，這一條始終卡著。後來朝中有人想了個主意。讓了一塊很大的地方以作交換，讓英人不再對東南沿海之地提出要求。”

姬傲劍問，“什麽地方？”

姬墨璃道，“關外。”

姬傲劍噗了一聲，“那地方，我朝不是覺得不屬於本國麽？”

姬墨璃道，“是啊。朝廷覺得是割國外之地，不可惜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英人居然同意這條件？唔。我明白了，他們就是想要個法理依據，好進入東北和毛子搶地方。”

姬夜艾奇道，“法理依據？”

姬傲劍道。“以前中國是有東北的。至於現下有沒有，這可以成為一個學術問題。朝廷對內說是沒有，因此把關外給了洋人不算割地。英人在國際上說中國還有東北，就能以這條約去占領地盤。這樣中英雙方，都是皆大歡喜。”

姬墨璃笑道，“我也聽說，那英吉利國和羅剎國在世界各地處處作對，什麽克裏木啊、阿富汗啊。都在激烈爭奪。如今羅剎人扶持殘清向關外滲透，而英國人就拿著明國條約去取東北。又是一處冤家對頭的戰場。”

姬傲劍慨然道，“難怪這次朝廷願意封我什麽西伯利亞侯兼領遼東事，反正關外馬上要成為一個混亂不休的火坑，也不介意我家再往坑裏跳，給洋人添些麻煩。”

姬墨璃道，“是啊，這其實還是一個禮儀性的藩屬賜號，類似於明國賞賜海外朝貢諸國的稱號，我家再怎麽鬧，實際上和朝廷也沒關系。”

姬夢影冷冷道，“小劍這情形，就好像當年漢朝賞了東瀛一塊‘漢委奴國王印’。”

姬傲劍咳了起來，“四姐……你說得還真是有道理。”

姬墨璃道，“我家要是在關外完蛋，朝廷樂見其成。但要是我家真在關外成了勢，名義上又是明國的臣屬，也能給朝廷增添風光。反正朝廷給了小劍這封號，一點都不吃虧，還大有賺頭。”

姬傲劍一楞，“什麽賺頭？”

姬墨璃笑道，“這封號也是我家花了幾百萬兩銀子買的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這也能花錢買？”

姬墨璃道，“歷朝歷代，有了財政危機，都會用上賣官鬻爵這一招。如今朝廷正要籌錢賠款，覺得我家自願當冤大頭，給個番臣封號又非國內正爵，自然願意做這筆生意。”

姬傲劍想了想，清代“捐官”成風，如今大明覆國，一樣不願意斷了這條生財路子。

姬夜艾問，“既然買封號，為什麽不一步到位，讓兄長成為西伯利亞王呢？”

姬墨璃打了個呵欠，“那就太貴了，得上千萬兩銀子，性價比不值啊。再說，西伯利亞王，簡稱就不再是西伯侯，反而不好。”

姬傲劍點點頭，“確實不值。對我們來說，有這封號在關外立國，已經十分足夠。”

姬墨璃笑道，“小劍，等拿到封號，我們在得勝樓給你慶賀受封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我還要去向皇上叩見謝恩嗎？”

姬墨璃道，“你一個番邦藩屬的侯位，還是花錢買的，在關外不過是鬧騰送死而已，誰都不把你當回事，你以為聖上有興趣接見你？”

姬傲劍哼道，“不見才好，我還不想跪他呢。”

姬墨璃道，“你只要去禮部辦完手續就行了。”

姬傲劍道，“七姐，朝廷這次被洋人打敗，後果非同小可，舉國上下可有什麽動靜？”

姬墨璃道，“這事當然是十分震撼人心。朝中不少大臣和士林學子，都在奔走呼籲，要求變法革新，以禦外侮。如今京城坊間，所有議論都是時局話題，只要不談救國之道，就不合潮流。”

姬傲劍嘆道，“自應如此。”

姬墨璃道，“除此之外，於我家而言，還有一件大事。”

姬傲劍立刻想到，“可是和二姐有關？”

姬墨璃點了點頭，“八月十五，二姐與顧天池在香山法海寺外，作生死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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